作者：陈煦

有外媒认为，乌克兰危机标志着21世纪军事冲突进入新时代，一个集军事、技术乃至金融元素于一体的混合战时代。自2022年2月以来，美国虽然在第一时间宣布不会出兵，但美国、欧洲及其盟友以经济战的形式，对数以千计的俄罗斯公司和个人实施了前所未有的禁令。俄罗斯 5800 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有一半被冻结，其大部分大银行都与全球支付系统隔绝。美国不再购买俄罗斯石油，欧洲禁运也将于2023年2月全面生效。俄罗斯公司被禁止购买发动机和芯片。寡头和官员面临旅行禁令和资产冻结。这些措施最初的短期目标是在俄罗斯引发流动性和国际收支危机，使其难以为乌克兰战争提供资金，从而改变克里姆林宫的动机。从长远来看，其目的是削弱俄罗斯的生产能力和技术先进性。 

如今一年已过，俄罗斯经济似乎并未像西方预测的那样快速崩溃。2023年1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将俄罗斯的经济增长预期调整到了0.3%，远高于2022年10月时预测的-2.3%。虽然这一预测马上受到了英国路透社、CNN、《财富》杂志的批评，也比世界银行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最新预测（-3.3%和-5.6%）要乐观得多，但大多媒体也承认，石油制裁似乎并未对俄罗斯经济产生预期的持久影响。

短期目标未能达成。长期目标的完成度如何？这场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经济大战，能给我们带来哪些启示？作为情报人员，在面对大相径庭且未披露方法的预测结果时应该如何分析取舍？（IMF并未公布其预测的依据和方法）。本文回顾了《经济学人》在2022年8月发表的一篇文章，文中对迄今为止美国经济战“武器库”的有效性进行评估，经济学家将资产冻结，财务制裁和贸易限制三项措施进行评级，从相当无用到真正有伤害排名，或许能为情报人员提供分析、论证的借鉴思路。文中认为被高估的石油限制措施正在被事实所验证，而讨论不多的出口管制措施是否真的会如文中所说——“最终损害俄罗斯的经济，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值得我们思考。

资产冻结：雷声大雨点小

资产冻结媒体宣传最多，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那些被认为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官员被列入黑名单。数据公司World-Check 估计，俄罗斯精英中的 1,455 名成员现在无法前往部分或全部西方国家，也无法访问他们在那里的财产，或两者兼而有之。被冻结的资产包括银行存款和市场证券，存放在西方银行的托管账户中。它们还包括大亨们的古董收藏、乡村别墅、足球俱乐部、珠宝和游艇等， 

个人资产冻结看似是一种有吸引力的方法。因为俄罗斯几乎没有直接的报复手段。许多美国和欧洲公司已经注销了他们在俄罗斯的投资。然而，西方瞄准的大部分资产最终都漏网了。俄罗斯和乌克兰政府的前顾问安德斯·阿斯伦德（Anders Aslund）估计，在账面上冻结的4000 亿美元离岸资产中，迄今为止只有 500 亿美元被冻结。寡头们在开曼群岛、泽西岛和其他避风港注册的多达 30 层空壳公司背后隐藏了他们的一些离岸财富。其他人通过将所有权转让给亲属或利用董事会上的“提线木偶”来幕后控制他们表面上不再控制的资产。

金融措施：小有成效

金融措施是第二种制裁，针对的是俄罗斯经济的神经中枢：商业银行和中央银行。自入侵以来，前者面临着不同程度的禁令，具体取决于它们的规模以及与克里姆林宫的关系远近。资本市场制裁是比较温和的一种，它禁止西方投资者买卖19 家俄罗斯银行发行的债券或股票。包括资产规模最大的两家银行在内的 10 家贷方已被迅速踢出 SWIFT（全球有 11,000 多家银行将其用于跨境支付）。美国禁止自己的银行向他们提供“代理银行”服务后，26家公司无法再为美元国际转账提供便利。

然而，金融制裁未能阻止大多数付款。处理欧洲大量购买俄罗斯燃料的银行，尤其是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仍被允许使用SWIFT。其余大部分通过仍与网络连接的小型银行合法地转移。自 2 月以来一直在消耗俄罗斯石油的印度仍在寻找一种可行的方式来用卢比支付石油。虽然不能使用美元，但从 5 月到 7 月，通过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中国本土 SWIFT）的支付量激增。莫斯科交易所人民币兑卢布对的交易量最近达到了创纪录的水平。

出口管制：最有力的制裁武器

贸易限制是另一个两管齐下的措施。遏制俄罗斯石油出口收入的行动受到极大关注，但它受到的关注超出了其应有的程度。已经有传言称，如果冬天太严酷，欧洲将推迟禁令。商品贸易商表示，在折扣下，总会有买家。而且如果俄罗斯的石油出口真的减少了，那么市场就会非常紧张，价格可能会上涨，从而抵消影响。美国意识到这一点，正试图说服其盟友对俄罗斯石油实行价格上限——但这可能很难实施。

贸易限制中的出口管制，是最有力的制裁，却是讨论最少的。自 2 月以来，西方政府接连不断地要求一系列国内行业在向俄罗斯出售产品之前必须获得许可，但很少给出许可。这些限制远远超出了“军民两用”产品（包括无人机和激光等军事和商业应用程序），涵盖芯片，计算机，软件和能源设备等先进套件。他们还针对低技术产品，例如化学品和商品，这些产品通常仅在针对伊朗或朝鲜时才会受到限制。

这种制裁的广度是惊人的。然而，美国还使用了“外国直接产品规则”（FDPR），它不仅将控件扩展到美国制造的产品，还扩展到使用美国软件和工具或包含美国投入的外国产品。美国在2020年也曾利用FDPR给中国的华为造成巨大打击。这对于俄罗斯需要进口投入的制造业来说是个坏消息。自2014 年以来，普京一直在努力使俄罗斯的金融体系免受西方制裁——通过贸易去美元化、中央银行储备多样化和发展本土支付网络——但该国的行业并非如此，直到战争开始之前，俄罗斯仍然融入了全球贸易秩序。

此外还有一些隐形的伤害，已有数十万俄罗斯人——其中许多技术娴熟——离开了这个国家。耶鲁大学的学者称，超过1,200家外国公司也承诺离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与战争爆发前的估计相比，俄罗斯2025-26年的增长率将下降大约一半。只要美国及其盟国继续实施制裁，俄罗斯的工业支柱、智能和国际联系就会消退，其未来将是生产力下降、创新乏力和结构性通胀。

俄罗斯的反击

俄罗斯正试图反击。此前，它利用未经授权的灰色市场采购敏感的西方技术和军事装备，通常来自亚洲和非洲的经销商。6月，它进一步将平行进口(Parallel Imports)合法化，允许俄罗斯公司在未经商标持有人同意的情况下进口服务器和手机等商品。还有旅行社为俄罗斯人在乌兹别克斯坦购买Visa 发行的信用卡，自危机以来，西方国家与俄罗斯邻国（如格鲁吉亚和哈萨克斯坦）之间的贸易迅速增长。

然而，整个经济很难靠走私商品来运转，尤其是当其中一些商品到处都稀缺的时候。通常供应俄罗斯四分之一进口商品的中国公司一直迟迟没有行动，因为中国企业也担心失去西方重要地区的准入。因此，短缺将持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出口管制的影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剧，未来俄罗斯又将如何应对经济的缓慢衰退，让我们拭目以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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